作者：马志强

家乡的乡风很好，邻里之间团结和睦，你亲我爱，风格高尚，基本上能达到路不拾遗、夜不闭户的地步。但这种境况在有一段时间里却被改变了。

邻居王老太育有三子，她常常以此为荣，认定将来家里肯定是人丁兴旺。但她的三个儿子却只给她生了一个孙子。对此老太太十分不满，于是给儿子们下达了多生、快生孙子的指示。但儿子们在几番折腾后，孙女的数量超过了一个班，孙子却没有增加一个。计划生育是一项国策，眼看着乡政府的计生干部就要住进自己家开展工作了，王老太才取消了这项指令。于是，三千宠爱集于一身，唯一的孙子勇勇成为老太太的心头肉。在孙子成长的过程中，老太太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，长期坚持“三个不利于”的原则：不利于孙子的话，不听；不利于孙子的事，不做；不利于孙子的人，仇恨他、报复他。就在这样的情况下，勇勇一天天长大。

勇勇十岁的时候，他的父亲大华因为受不了种地风吹日晒的痛苦，改行行骗去了，并且从此对这个家不闻不问。家庭的负担一下子落在母亲和作为长子的勇勇身上，年少的勇勇开始思考怎么才能增加家庭的经济收入，让全家人过的好一点。也许是家庭的熏陶，不愿意下力气干活的他把注意力放在别人的财物上。家乡的民风十分淳朴，并且又远离公路，各家的生产生活用具基本上都是随意乱放，各种财物也是随便放在家里，不养狗，也不设防。这就给了勇勇绝好的机会，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些东西拿走，用他的话说，就是“拾取”。看到“发财”如此简单，勇勇十分兴奋，胆子和胃口开始与年龄保持正比例的增长速度。乡邻们有时也会抓到，但当他们把勇勇揪到王老太跟前时，看着孙子受委屈的样子，王老太每次都会忍不住把别人骂一顿。老太太身体不好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，谁也担当不起，勇勇还是个孩子，大家也拿他没有办法。好心的乡亲们开始选择沉默。而勇勇的妈，对于这些事，她早就知道了。大华不在家，她一个人养活三个孩子不容易，好不容易有条“活路”，她打心眼里予以支持。所以，当有一次别人告诉她勇勇的事时，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，说了句，“哎，瞎麻雀也能碰上个秕谷子”。这句话是家乡人常说的一句俗语，意思是再倒霉的人也有一条生路。这句话流传开后，再也没有人向勇勇的妈和奶奶提过勇勇的事。只是乡亲们开始注意把值钱的东西藏好，并且每家都养了一只狗，防止自己家的“秕谷子”被“瞎麻雀”碰到。又在这样的情况下，勇勇一天天长大。

勇勇十四岁的时候，家乡的“秕谷子”已经少到不能养活他自己的地步了，穷则思变，他决定到外面闯一闯。天下之大，难道没有养活我的“秕谷子”？他的想法得到了母亲和妹妹们的一致支持。她们为他凑足了开辟事业的路费，含着泪把他送出了家门，其情其景绝不亚于燕太子丹送荆轲刺秦。皇天不负有心人，一年后勇勇还乡了，虽说没有带回多少钱，但是他带回来一个女人，一个十五岁的女人。家乡娶一个媳妇进门至少要花四五万块钱，而勇勇却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轻轻松松把一个姑娘带回家，这是多么荣耀的事，儿子你“太有才了”，勇勇妈直到现在每想起这件事还是忍不住得意地笑。勇勇和那个姑娘在家乡使劲晃了四五天后离开了。谁知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。几个月后十六岁的他因为抢劫被逮捕，后来被法院依法判处有期徒刑8年。

不知为什么，王老太没有去监狱看过孙子。现在我回家，也再也没有听到勇勇的消息。只是发现家乡的人又恢复了以前的习惯，出门不上锁，东西随意放，狗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。满地都是“秕谷子”，会不会再滋生一个“瞎麻雀”，我想应该不会。